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取次花丛懒回顾,半缘修道半缘君。”一首堪称千古绝唱的悼亡诗不知感动了多少有情人,作者元稹也因此被认为是痴情男子的代表。但在他的传奇作品《莺莺传》中,元稹所表现的爱情观却令人大跌眼镜。从宋代起,就有人考证,认为小说中的张生,正是元稹本人的化身,而这篇小说正是元稹自述其亲身经历的一段艳史。小说中元稹提及自己的真名,将自己塑造成主人公张生的好朋友,并提到了自己的朋友杨巨源、李公佐等,不由让人怀疑这部小说有影射现实之意。
崔莺莺与张生的爱情故事可谓家喻户晓,人们的认识大多来自元杂剧《西厢记》,但如果读者追根溯源读过了《莺莺传》,就会体会到悲剧的震撼力量远比戏剧中的大团圆结局大得多。《莺莺传》讲述的是薄情男子张生对莺莺始乱终弃的悲剧爱情故事。贞元年间,张生游于蒲州,寓居普救寺,恰逢崔氏母女路经蒲州亦居于寺中,乱兵围寺,张生为崔家解困,由此见到崔莺莺并对她心生爱慕。张生私赠《春词》两首表达爱慕之情。养在深闺的名门闺秀莺莺面对两封热烈的情书,一时难以接受,断然拒绝。经过内心的痛苦挣扎,礼法对思想的束缚终究没有战胜爱情的伟大力量,正当张生绝望准备放弃的时候,莺莺夜访张生,这对于一名未谙世事的少女来说是多么艰难的抉择。此后,张生两赴长安,科举不中却一去不回。莺莺寄去的信物与真挚感人的长信也难以唤回爱人的心,最终莺莺只得另嫁他人。张生贪图功名利禄,不惜抛弃爱人,最初的山盟海誓早已被他抛在脑后。不仅如此,他还对昔日的恋人恶语相加,说漂亮女子都是“不妖其身,必妖于人”的妖孽,可谓薄情卑鄙到了极致。小说凄婉动人地叙述了莺莺与张生相见、相爱、相离、相弃的爱情悲剧的全过程,展现了莺莺的心理、思想和性格的发展与变化。实际上,早在莺莺对张生的感情在内心矛盾挣扎、犹豫不决、左右摇摆时,已经注定了她最后被遗弃的命运,在她的思想上始终未能彻底摆脱社会、出身、教养所加给她的精神桎梏。她始终认为私自恋爱结合是不合法的,“始乱之,终弃之,固其宜矣,愚不敢恨”,所以在她遭到遗弃以后,就只能自怨自艾,听从命运的摆布。堂堂相国之女,竟落得如此下场,不禁令人扼腕叹息。
据后人考证,在唐代士人竞相求婚配于高门的背景下,元稹为了攀上后来所娶的妻子——当时的名门显宦韦夏卿的三女儿韦丛,而抛弃了自己的初恋情人,就是小说中崔莺莺的人物原型。这名女子的门第一定不高,而最终被热衷于追名逐利、一心只想飞黄腾达的元稹所抛弃。因此陈寅恪先生评价元稹说:“综其一生行迹,巧宦自不待言,而巧婚尤为可恶也。岂其多情哉?实多诈而已矣。”即认为元稹就是一个为了前途而骗婚的小人。但文学作品毕竟是虚构的产物,仅凭作品中的蛛丝马迹和当时的时代背景,就断定《莺莺传》是元稹的自传毕竟有些牵强,即使元稹如后人所说的那般功利,那般薄情,但在面对一部传奇小说时,我们仍应保持一种艺术审美的心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