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登山则情满于山,观海则情溢于海”(刘勰《文心雕龙·神思》),古之文人,大抵如此。所以一代“枭雄”曹操才会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面前,留下了雄奇千古的《观沧海》。“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;星汉灿烂,若出其里”,最后感叹“幸甚至哉,歌以咏志”;而一代文豪欧阳修更是醉情于山水,自号“醉翁”,“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也”。
在中国古代,山水游记的历史也是源远流长的。“山水游记作为散文领域中的一个分支,虽不是整个散文家族中的一大板块,但却是中国古代散文中文学性最强的分支之一”(王立群)。在这块领域里,陶渊明、王维、王羲之、欧阳修、苏轼、曾巩、王安石直至清代的李渔都书写过辉煌而灿烂的篇章,而开启这一领域的,则数东汉马第伯的《封禅仪记》。
这篇文章作于光武帝刘秀建武三十二年(公元56年)。篇题中所谓“封”,是指在泰山之顶聚土筑圆台以祭天帝,增泰山之高以表功归于天;所谓“禅”,则是在泰山之下的小山丘上积土筑方坛以祭地神,增大地之厚以报福广恩厚。马第伯的这次旅游,实为一次政府公干,因刘秀要封禅泰山,身为先行官的马第伯,才有机会先于帝王观览了泰山。泰山为五岳之首,巍巍乎其高哉,历来有“五岳归来不看山,泰山归来不看岳”之说。唐代诗圣杜甫也曾写诗赞道:“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。”泰山终年云雾缭绕,又有“登山观海”之美名,可想其风景如何。马第伯能游于泰山并有一篇名作传世,何其幸哉!
《封禅仪记》是现今所能见到的最早的山水游记。它能流传于世,还要感谢东汉灵帝时泰山郡太守应劭将此文载入其《风俗通义》中,后人又将其辑入《后汉书·祭祀志》中。《封禅仪记》第一次将人们的注意力从道术、人伦中解脱出来,转而注意泰山郁郁苍苍、威武雄壮的自然之景。难得的是,马第伯虽是随帝王封禅而来,却没有尽力渲染封禅大典的神圣或是为帝王歌功颂德,他关心的只是泰山趣事,诸如铜镜、木甲、醋梨、酸枣之类,他欣赏的是泰山风光,诸如高山、巨石、溪流、泉水之类,他带着对自然山水的好奇和赞叹,将泰山之景客观地呈现出来,让我们得以一见泰山最初的风貌。
另外,《封禅仪记》对封禅日程、准备工作细致的记录,也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第一手的历史文化资料。